我在北极圈修路（其实没有）

在莫斯科跟黑出租司机大战砍价，周密安排四天行程未追到极光，但在北极圈萌生“修路”的念头。

写在前面：

本期newsletter信号塔由金钟罩轮值。

游记太难写了，在旅行的当下有很多非常强烈的感受，但每次落笔后都只能写出几行字。也许是当下的风光把原本只有两三行的感悟放大成了两三千字；又或许是脱离了当下感受的同时，失去了聚敛文字的灵力。其实不仅游记，做书籍分享、电影分享、美食分享对我来说都很难，很容把这类分享写成“工具书”，但不能作为一篇打动人的文章存在。春节期间去了一趟俄罗斯，展开了莫斯科-摩尔曼斯克-捷里别尔卡的游荡，整个过程多次爆发写作灵感，于是这篇游记，在北京时间一个工作日的周三上午如约送到你的邮箱。北京已经回暖，先祝你春天快乐～

正文：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标语在我长大的地方频频出现，农村的广告可不是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而是直接用油漆刷在靠近路边的房子的墙壁上，整个墙壁被铺满，大概有6米*3米这么巨大。我在这些墙壁上看到过“只生一个好”、“看男科上xx医院”还有“白癜风/癫痫病治疗”等的广告。“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也是在老家的房子上看到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懂这个是什么意思。

捷里别尔卡是俄罗斯西北角的一个渔村，西边挨着芬兰，北边毗邻北冰洋，北冰洋的一股暖流流经这个村落，不冻港是这里文明的起源，这里也因为可以抬头就看到极光而闻名。要想抵达这里，要先到摩尔曼斯克（北冰洋沿岸最大城市），这里有机场，去捷里的话要以摩尔曼作为中转地。

从摩尔曼到捷里有2h左右的车程，我该怎么形容这条路呢，这是一条可能一夜就消失的路。

出发前的一周，看到捷里因大雪封路几天的消息，捷里的游客出不来，摩尔的游客也进不去。当时第一反应是，风雪太大了，肯定是能见度低，地面也很滑吧。我在安徽北部算得上是中原地带长大，冬天下雪有时候也能下到十几厘米那么厚，对雪的想象也就不过如此。雪下在地上，一夜间都白了，第二天清早，每家每户都拿出扫把从门口扫出一条小路通往大路，大路上的雪被车碾过几次就化了。然而当我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眼下四面一片雪白，雪往四周蔓延就是天，没有衔接的那条线，原来这就叫一望无垠啊！同样，路与雪的边界也不清晰，明明是双向车道，因为雪不停往路中间侵蚀，变成单车道一般窄。路的两边歪七扭八的插着金箍棒大小的反光杆，主要作用不是反光，而是提醒司机，路的边缘在这里，超过边缘就会陷入积雪中。

某天下午，我在酒店看着窗外粉色的晚霞和飘落的小雪，喝着热水，穿着一件短袖，好舒服啊。没曾想，看着是小雪下了两个小时而已，出门时路面已经有20厘米左右的积雪，我约了一辆车去吃饭，车还卡在积雪中，我们下来推车才勉强出发。不禁想到那条从摩尔来捷里的唯一的那条路，在这样的大雪中，会不会第二天就看不到路在哪里了。

吹雪对路况的影响也超乎想象，“在罕见闪着光的地面上没有我的影子，而在坚硬如瓷的吹雪上，我也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我在北冰洋海岸边欣赏这脚底被吹起的雾蒙蒙的荒芜的干净的星球，回头就看不见来时的路，害得我多绕了一圈才看见雪地摩托。雪地上无法通过脚印的颜色分辨路，只能通过深深浅浅的脚印分辨这里曾有人走过，但是吹雪非常迅速的就把这些痕迹荡平。

北冰洋岸边脚下的吹雪

从摩尔曼来捷里的这条路，又窄又滑又容易消失不见，司机拉上我们全程疾驰。在限速60的路段，俄罗斯司机以接近100的速度，xiu地一次次飞过，仿佛这里写的是最低时速60，而不是限速60。 把我们在摩尔曼放下后，司机又将带着新的乘客返回捷里。啊，是路。我站在下车的路口，看着司机在城市的十字路口转头，但脑海里都是这条摩尔曼-捷里不清晰的路。路的意义是实现交换，人/信息/物质/财富/文明需要通过路，从这个尽头到那个尽头去。在这样的不毛极地，一条不清晰的路在阳光下覆盖着金色的吹雪，路的两个尽头都是期待。

最近每周末我们都在开“游荡”这个网站/小程序的开发周会，我们5个人在3个国家5个城市伸出触角，原来我们在修路，“游荡”就是一条路。等“游荡”上线的时候，就是通路的时候，创作者就是这条路上的路灯、加油站、小汽车，普通用户就是游客，这条路通往的不是极光，而是全球的旅居方案或者不同国家的移民/签证攻略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忽然响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

远处那条不太明显的小路

为了看到极光，我做了1+2+1的计划。即开头和结尾的1天，住在摩尔曼市区，这两天晚上安排极光猎人包车追极光，猎人可以根据云层情况开车带我们在摩尔曼的黑夜中追逐三四个小时，这是一种“尽人事”的安排。中间的两天住在捷里，如果极光指数较高，捷里是抬头就能看到极光的地方，这是一种“听天命”的运气。每个方案执行2天，应该能看到。

从踏上摩尔曼的土地开始，极光似乎就成为了我的执念，我加了好多小红书的群，看着群里大家追极光的安排，不时地刷新极光预测软件。甚至酒店或者路途中偶遇的游客，也都在讨论极光极光极光。我忽然理解所谓的洗脑组织的必杀技是什么了，反复强调，能把一件事情移植到内心中去。更可怕的是，第一天没看到的失落，会加重第二天的期待。原本4天分别承担了25%的希望，第二天变成了33%，第三天变成了50%，最后一天就变成了100%。对极光的执念变成了执念本身，反复期待和反复失望的作用力，让人烦躁，破坏了这趟旅程。

最终我也没看到极光。落地摩尔曼的那天，飞机delay4小时，于9点钟落地的时候，正赶上捷里极光大爆发，小红书铺天盖地都是漫天的极光，然而我在摩尔曼的机场等候行李错过了这一切。之后的几天云层很厚，极光指数也很低，就这样与极光擦肩而过。甚至在摩尔曼的最后一晚，我都放弃了，极光猎人也没放弃，带着我们一会穿梭路灯昏黄的城市，一会穿梭一片黑暗的郊区公路，空调很热，我在后座昏昏欲睡，辗转了好几个地点，不停上车下车。

“你费尽力气，追求的却是个非常脆弱易变的东西，大自然或命运的稍一拨弄，就改变了一切。只有想尽办法，拍一点是一点。”这是李安拍卧虎藏龙遇到新疆大雨，使得景色大变与此前踩点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写下的感受。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那种看不到极光的执念荡然无存，对于面临投资制作的压力，李安只能拍一点是一点；对于我这种毫无实际损失的游客，大可以把极光之旅放在下一次。况且我在追极光的路途中遇到了太美的景色，而这些写景色是因为我的行走而到达的，是因为我的努力才看到的，和自然巧合没太大关系，我更喜欢经由我行走而看到的这些景色（总之很会自我安慰）。

写在后面：

这里本应该是故事的开篇，因为我刚落地莫斯科机场，就跟战斗民族展开了一次战斗。接下来是故事会彩蛋。

起源是我误打误撞上了机场的黑出租，一路上欢声笑语，抵达目的地后告诉我要2w卢布（1500rmb左右）！我车上原地爆炸，因为上车前沟通是1000卢布，加上500过路费也不过1500卢布。现在司机告诉我1000卢布是起步价，可不是total价格。常规打车加上过路费一般在2000卢布出头，我上车前还以为杀价成功，谁知道被对方钻了一个起步价和total的语言漏洞。

我当即坐在车上拒绝支付，并且查了当地警察联系方式，拿出2000卢布，说要么收下，要么报警。司机就给机场的出租车经理打电话，经理电话中叫嚷着说不给钱就立马把我们拉回机场，机场有警察，让我们在机场解决。

我心里想宰客还挺嚣张，但是也不想把时间浪费更多在这些人身上，于是额外拿出1000卢布给司机，告诉他，这1000卢布是单独给司机的，请他跟经理沟通，我们立马下车，如果不可以我现在报警（企图贿赂司机），然后同伴手机输入警察电话，点击拨通。

司机跟经理电话交涉，反馈是否可以3000卢布，我一看这就是可以讲价，趁着司机跟经理电话时大声叫嚷，“3000卢布total or POLICE！” 然后拿过司机的电话告诉经理，我们不是第一次来莫斯科，价钱多少都清楚，要么现在拿钱我们下车，要么我们警察局见。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能在俄罗斯用英语跟黑出租车经理吵架，流畅到我们双方都可以听懂。

最后司机同意价钱，伸手要钱，我说先打开后备箱，让同伴下去拿行李，我在车里坐着。拿完行李后，我下车，在车外面把钱给了司机。战斗结束，大获全胜！

这次能战胜，我觉得关键因素是能豁得出去！做好了去警局解决纠纷的准备，也准备好联系大使馆，跟无赖纠缠就要比谁能豁得出去。但能豁得出去的关键还是男性身份，具备体能和武力上的优势，即使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俩人肉搏起来我也有胜算，况且我还有同伴。实在不行，丢掉行李保命也没问题，毕竟钱和护照都贴身装好了。不过我这行为不可取，大家出行前还是要做好攻略，出境时备一份报警和大使馆的联系方式，尤其在密闭的乘车空间内女性的危险指数更高，外出一定选择官方/公共的出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