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本周放学以后信号塔由莫不谷轮值。周六我就要巴塞罗那旅行啦,因此下周可能是刚从泰国回来的金钟罩轮值。在正式开启之前,要开启一次我们久违的播客征稿:【世界被人类搞砸了,又被小猫和小狗偷偷修补了】
我和霸王花金钟罩最近在共读一本书《风险投资史》,霸王花读得异常兴奋,甚至可以说有些沸腾。她边往我们群里猛发书中截图边说:“我感觉我看这本书好容易激动啊,就觉得非常神奇,有一种平地起高楼的感觉”。
而金钟罩不久前刚刚开始看,与霸王花像烧水壶一样猛烈咕噜的状态截然不同,金钟罩刚开始看就看得陷入了悲伤。
“我觉得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为了融入这个世界,让自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样,而改变了很多自己性格中、爱好中不寻常部分”。
这就是这样一本很神奇的书,让人沸腾冒泡也让人潜底沉思。而我看到书里心中的拨浪鼓拨动地最猛烈的一句话,是软银的创始人孙正义对当时刚刚创业不久的雅虎创始人杨致远说的。孙正义当时要对雅虎投资1亿美元,这在硅谷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杨致远和其它的几位雅虎创始人听完这个报价不知所措,他对孙正义说他很高兴收到这样的报价,但是他们并不需要这么多钱。“致远,每个人都需要1亿美元。”孙正义反驳道。
这本书有其它无数句开启心智,带来新知的表达,但是却是这句话引发了我最大的震荡。
我仔细想了一下原因,是因为孙正义太笃定地说出这句话了,它逼迫我条件反射式地开始思考:“啊,是这样吗?那我需要吗?我有了1亿美元要用它干什么呢?”
我感觉我脑子的电线都开始噼里啪啦冒火花,因为它实在不像王健林那句“定一个1亿元的小目标”那样带着凡尔赛的意味。它作为一个强有力的结论,让人已经一瞬间忘记怀疑和质疑它推论的过程,而直接开始应用结论套用在自己身上了。
于是我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首先是当下的我真的需要吗?
可能不到一分钟,我就有了答案:我不需要。
想起去年有一位同学说要投资我们的播客,我说播客不需要投资啊,因为它没有实际支出成本。我们除了买微博会员(微博账号还被炸了,垃圾微博),邮箱会员的费用(因为收到的投稿太多超出了邮箱容量),前年给听友寄制作的明信片,给听友寄书的快递费,支付画封面和视觉设计的费用,买了硬盘存音频,我们几乎没有其它支出。而这些支出都是在我们有了品牌合作收入之后才有的。在有收入之前,我们什么支出也没有。在有收入之后,我们的支出也非常少。
创作可能是所有创业项目中,少数不需要任何资金支持就可以启动,发展,源源不断焕发生命力,扩散影响力,以指数方式成长的项目。它需要的资源是创造力,它需要的推广营销渠道是网络效应(network effect),这两个都很珍贵,但是好消息是:它们都是免费的。我不需要1亿美元来成为一个有创造力的人,也不需要1亿美元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到我们的播客。
我个人的日常生活也不需要1亿美元,甚至1000万美元我也不需要。但是100万美元就可以需要!我已经想好了100万美元要如何分配它:货币基金,指数基金,保险,加密货币,风险投资,按照不同的比例来购买。为了激励自己每天用100LS的方法练习吐槽纽约的英语纪录片《假装这里是城市》,以及庆祝自己30岁的生日,还想10月份去一次纽约旅行。最近通胀加剧,纽约任何餐厅的小费都高到可怕,住宿也贵,机票也贵,如果能有100万美元,纽约之旅就可以不变成割肉之旅。
人不仅只能挣到自己认知范围以内的钱,人也只能管理自己认知范围以内的金钱。我现在的认知能力,或许只允许我管理100万美元以内的金钱(请这100万美元记得来找我)。超初我认知能力以外的大额金钱,比如1亿美元放到我的手上会是一个灾难,对我和对这个世界都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处理它,我把它仅仅放置在那里的话,它的机会成本就是巨大的:因为它本应该有更好的去处。它本可以流动起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我当下认知能力的局限,无法使它流动起来,无法使它去往它最该去的地方。倘若给一个优秀的风险投资人,她可以用这笔钱助力很多伟大的企业,很多病痛,难题和不公可能由此解决。我光背负着这种“物不能尽其用”的重担,我就很容易夜不能寐。
此外我的物欲很低(虽然食欲很旺盛),1亿美元不会使我幸福,而会使我难以平静。袜子我都觉得5-10双为宜,不至于因为偶尔没洗或者阴雨连绵没干就没得穿,也不会因为有太多而觉得闲置和浪费,或者因太多不在意而随意丢失。一周没洗袜子,还有袜子穿,就是我觉得非常“富裕有闲”的生活,就像周五晚上的感觉一样。1亿美元对于我的个人生活而言就像拥有1千双袜子一样,我的大脑和心胸都装不下它。
在荷兰工作了将近了5个月,工资刨除生活支出的结余已经把硕士的学费挣回来了。当然这不是因为我挣得多(荷兰工资税很高,税后到手大部分人都没差几百块钱,看了荷兰的税后工资我第一次直观地明白了为什么荷兰人不卷了,是我我也不卷),而是因为我花得的确很少。除了租房交通保险这些硬成本(我的房租也很幸运得不高,这个占了很多人支出的大头),我的主要支出就给了吃饭和旅行了。旅行因为荷兰去往欧洲各国的地理便利,交通成本非旺季都很低,我住宿也都基本住hostel(青旅)和Airbnb(民宿)。花钱花得少,东西买得少,也让我觉得很自由,因为这样任何生活方式和地域都别想捆绑住我。我希望我不必因为欲望和消费,向任何人和组织屈服。我不想做一只难掉头的大船,一只缀满宝石难起飞的鸟儿。我越轻盈,越不容易被抓住和囚禁。
一亿美元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大船上的金砖,鸟儿头上的皇冠。
写到这里我都开始在想,大家在社交媒体上一直频繁喊的“一夜暴富”的心愿,它到底指向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呢?就像在之前一篇newsletter里提到的“生活会惩罚模糊的愿望,奖励清晰的请求”,倘若我们连自己心中想要的关于“暴富”的具体数字都不清晰,即使天上有神灵,眼前有神灯,ta将如何满足我们的愿望呢?以及真的从天而降这笔钱,我们真的知道如何管理和使用它吗?如果不知道,我们最好一起祈愿神明别显灵。因为那正是灾难的前兆。
“一夜暴富”不是祝福,而是诅咒。因为人的认知不可能“一夜暴涨”,一夜突然来袭的巨额财富,没有相应的认知来管理,就会吞噬它所寄生的宿主。
所以想真心祝福看到这篇文章的朋友们,以及我自己:慢慢变得富有。
虽然我觉得我现在的认知已经可以管理100万美元了以及它还没有来,但是我也可以接受它慢慢来。我可以说堪称缓慢地看完了《风险投资史》,每周三天在通勤的火车上看一小节,不通勤的时候就在睡前看一小节。我用大家pledge的500美元上的风险投资课程慢腾腾地上到了第三章。我相信这些缓慢的力量,会让我说不定在明年或者后年的此时此刻,让我有足够的认知能力,让我能看到足够让人振奋的投资机会,让我觉得:我需要1000万美元。
或许三五年后,我们成立了自己的风险投资基金,我可以大胆地,不怀恐惧地,值得信赖地说一句:我需要1亿美元。
“需要”是一种能力,而能力需要培养,我得允许自己花时间来慢慢培养这个能力。不过写到最后我突然意识到的是,在这个当下认真考虑是否需要1亿美元的我,也在这番深思熟虑之后变成了一个新的我。一个我在看《风险投资史》这本书之前还不敢想象的我。
《风险投资史》里每一篇都是一个好故事,但是老虎基金投资携程的这个故事里的小细节最能让我共情和动容。老虎基金投资携程后携程上市,老虎一举获利4000万美元。负责这笔风险投资的投资人施莱弗,在一般的家庭条件中长大,即使在这笔投资的16年后,他在讲述这个故事时也忍不住哽咽。“我爸爸以卖沙发为生,而我们在这一笔投资中就赚了4000万美元。”
我和4000万,100万美元都相距甚远。但是我却理解这种哽咽的心情。我的祖祖辈辈都以务农种地为生,秋天掰玉米的时候我的胳膊上会被玉米叶刮很多血痕。汗流到这些血痕上,就会又痒又痛。所以小时候对“伤口上撒盐”这句话是有切肤的理解的。我来荷兰留学前那一年在家gap year,还和我妈妈爷爷奶奶一起蹲在地理摘豌豆,蹲得脚脖子酸痛。第二天一大清早5点多还要起来和我爷爷一起去卖豌豆。gap year和干农活这件事如此遥远,它却在我的身上同时发生。
前段时间我看到有一个帖子是一个人在吃麦当劳,ta突然意识到ta竟然过上了自己从小梦想的生活:长大了可以想吃麦当劳就吃麦当劳,ta不由得和自己说:“真有我的!”
我此刻写这篇文章时就有这种感受。“面朝黄土背朝天”是我小时候目光所及所有人的生活。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骑着自行车去另一个村子上初中,然后去城市里上高中,后来又去北京读大学并在北京留下来感受工作的回报和折磨。现在竟然在一个我小时候没有听说过的国家,家门口就有大西洋辽阔的水域和猛烈的风,一年拥有26天的年假去世界游荡探索,和朋友们一起做了一个播客有很多人喜欢听,然后我还在这里更加“异想天开”地想我是否需要一亿美元,想我们未来成立风险基金的可能性。
“真有我的!”
希望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的你,此刻也在心里为自己暗暗叫一声好:“真有我的!”
看到两个一样的问题,之前也收到过很多次,我每次看到都很困惑,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作为成年人,做自己想做的决定,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呢?(当然需要父母出钱另说,那就有两种选择:想方设法说服父母,把认知拉齐;自己努力挣钱攒钱,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来汇报一个好消息,我拟录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