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说人的大部分身体细胞每7年就会完成一次系统性的更新,肠道细胞每天更新,皮肤细胞每月更新,头发等细胞更新要几年(所以如果有发量困扰可以等个几年再看看,当然不排除有可能过几年更糟糕,代头发细胞说一句:真的抱歉!)。但是大脑的绝大部分细胞却和人类寿命同等周期。这也意味着它只老化不更新。
我们的身体在几年内会因为细胞更新,而不断焕新。我们也在肉体上持续体验着更新带来的变化:夏天蚊子咬的疤痕冬天会淡去,剪得再糟糕的头发过两三个月我又是个体面人,15年前做的手术已经在我的身上没有些许印记。虽然我们日常生活或许没有留意这些更新,但是我们在身体上却在每日每月每年做着一个“新的人”。
大脑则不然,成年之后它几乎很少有变化和更新(也有人说是30岁之后)。所以阿兹海默(老年痴呆)会出现,许多人也会越年老越守旧和健忘,大脑细胞随着老化能处理的信息越来越少。
因此在躯体上我们做着新的人,而在大脑所决定的认知和思维活动层面,我们做着旧的人。
这听起来让人觉得泄气,仿佛人变得腐朽陈旧顽固凝滞是唯一的结局。
我是一个不信邪的人,所以我问了chatgpt:大脑所有细胞中难道没有一点点更新吗?
庆幸的是它回答我说:海马体是大脑中负责记忆和学习的重要区域之一。海马体的神经细胞具有一定的更新能力,尽管更新速度相对较慢,但在某些情况下,例如学习新技能或经历重大事件后,海马体中的神经细胞可能会发生变化。
我还搜索了其它研究,得到的结果和chatgpt的答复基本一致:人类可以通过主动学习和创造一些重大事件来让自己的大脑焕新。
我自己这几天的亲身感受也与此结论一致:我惊讶地发现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人,从皮肤到大脑。
这个发现源于即将要开启新一次的全球游荡,与此同时房东准备卖房,所以我过去几天在把所有的东西打包收拾,其中需要狠心扔一些过去不舍得扔的东西,比如:口罩。
三年前我从国内飞荷兰,我的同学和朋友,我的大姨和表妹,都帮我买了口罩,因此我是带着几百个口罩上路的。在荷兰没用几十个(我实在接受不了日常随时戴口罩的生活,庆幸的是荷兰也不要求我,三年来我也没有检测阳性过),剩下的几百个就一直在我的柜子深处。
我是除了吃饭和游荡外不怎么消费的人,好多东西都是二手或者路上捡来的,买东西的袋子都不怎么舍得扔,总觉得下次一定有用,因为这种心态把几百个口罩保存了快三年。昨晚把这些崭新没开封的口罩一包一包装进垃圾袋时,有一句话进到我的脑子里:世界往前走了,我也是,我们现在都是新的。
三年前的我简直无法想象现如今的我自己,因为我甚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有句之前我常常引用的话是“你无法成为你没看见过的人”,今天突然发现要打破一下它:因为我成为了我没见过,我没想象过的自己。
过去几个月我有时候常常震惊:我怎么心态这么好?怎么出了难题和麻烦我都有一种我不仅能解决还能把它记录下来帮助其它同样处境的人的信念?怎么我犯了错可以主动承担并弥补错误而同时不强烈地自我抨击和自我怀疑?
之前的我是则是如上这些的反面,无力感是我日常生活的主旋律,几座沉重的大山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所以一出崭新的问题和麻烦,我就焦灼难耐烦躁不安,希望地球爆炸世界毁灭并把我带走。自己犯了错误,第一反应是逃避,第二反应是谩骂自己辗转反侧几个月后午夜梦回还过不去。
我之前没见过如今的自己是因为,我目光所及的所有人,都和我的处境大差不差。大家都是在沸水里游泳的人,即使有人身上装备比我的更好。而且装备越好,人越觉得沸水也可以忍受。我对拼命努力获得更好的装备来隔绝沸水这个路径也感到厌倦。
无力,焦灼,自我攻击和万分厌倦,这些词写在我之前的大脑细胞里,成为了我的内置反应系统,为我的生活下达指令。
如今我的反应系统,通过一场又一场自我解放的革命,完成了对之前系统的“篡位”和“夺舍”。把它称作革命,是因为它并不温和,相当猛烈且有阵痛。
革命目前历经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run and rebel(逃离以及反抗),帮助我从沸水和沸水的ptsd中逐步解脱,它并非在逃离那一刻即刻完成,因为后面沸水简直余波不断。现在我基本完成了这一阶段,不知道是因为我现在完成了一次更新,还是因为沸水现在暂时停止作乱了。总之在这一个课题上,我进入了火山爆发后的平静期。即使火山再次爆发,我相信现在这个新的我也更有应对的策略和活力。
革命的第二个阶段是游荡及创造,我不再把自己当做沸水的受害者,注意力的重心从它身上转移,我开始了我自己的生活。一种更辽阔也更具可能性的生活。
我游荡的目的不再是为了逃离旧的,而是为了探索和发现新的。我创作的目的不再仅仅是为了反抗,而是为了创造我自己,一个新的人,一个现在的我没见过也没想象过的人。也帮助我的朋友和同类们,为它们提供机会和可能,发现并创造它们自己。
回到最开头讲的大脑的海马体细胞,可以通过学习和大事件实现更新。我的游荡和创造,就是我的学习和大事件。
我最近觉得我是一个年新岁异的人(日新月异还属实做不到,因为改变需要时间),过去的三年我每年都改变了自己许多,主要是游荡和创造中的学习和大事件实在太多。
除了在荷兰读了一个硕士项目,学习了英语,西班牙语和荷兰语这些传统意义上的“学习”,看了各种书籍层面的纸上学习,游荡是我持续进行的学习方式。在读书和工作期间,利用节假日和欧洲廉航的优势,去了北欧,西欧,中欧,东欧,南欧等文化语言各异,自然景观大相径庭的地方。
辞职开始游荡之后,去了非洲和整个拉美大陆,跨越了整个南大西洋走完了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路线。此刻正在机场开启一次崭新的游荡,即将跨越北大西洋抵达纽约,之后会前往夏威夷,再飞跃整个太平洋来到亚洲,从北到南从日本来到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泰国,完成印度洋的游荡后,会飞跃亚洲大陆来到亚洲交界处的土耳其,之后再飞往约旦,从约旦坐船跨越红海来到文明璀璨但是极其混乱且诈骗的埃及。之后再从埃及跨越地中海来到葡萄牙和南法。
肉身走遍的游荡方式是让书上学来的“假知识”变成“真知识”,让我真的从生理感觉上相信了地球是一个圆,持续往西就能到达东方,峡湾地貌和彩虹山长什么样。更关键的是,我看到了世界各地区人们不同的生活方式,让我学习到:人只要不侵害它人利益,自己怎么活都可以。以及“从来如此”并非世界都如此,且绝大多数“从来如此”不仅不对,且大错特错,是造成我们痛苦的主要枷锁。
我不无证据地怀疑,我现在很多的乐天,对自己的接纳,是从非洲和拉美人身上感染到的。我现在很多的发疯和chill,是被巴黎人这么做且它们觉得很正当而强化的。我现在身上的肤色,是被南半球和南欧的阳光照耀的。我现在的直接和内耗减少,荷兰人的民族性也居功至伟。德语区的女性艺术家,也让之前被压抑的生猛和强势开始冒头。
发现世界和发现自我总是并行而来,我期待自己从这次崭新的游荡中再感染一些缤纷且丰富的民族性。
而创作,是游荡的果实,也是游荡的种子。
我在创作中记录了自己游荡世界的足迹和思索,它让我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游荡的作用经过思考和表达得以发酵,让我在游荡中感染生长出的新的自我得以展露。
它像我只是种下一颗西瓜籽,创作确让它长出了一整个植物园,我会在西瓜苗前抬起头时,被周围悄无声息长出的万物惊吓到腾空而起两万里。
人类的大脑很难不被这些事情振奋到,我现在想想这些事情都觉得海马体内的细胞在欢腾和更新:我们三年间创造了放学以后这个被收听几千万的月更播客,和近百万的听友产生过遥远或紧密的交汇。我们仨以这种方式也更深地发现了自己,看见了彼此。后来在我的营销(和push)之下我们开启了Newsletter的每周创作,以文字的形式表达最袒露的自我,也让我和朋友们成为了定期写作的人,尤其看到朋友开始在Newsletter中探索崭新的写作形式,甚至开始涉足文学性写作,我就觉得这个我发起的东西长出了我没想象过属于它自己有各种可能性的样子。
还有艰难但让朋友感到自豪的写作,我们的《创作者手册:从播客开始说起》,也让我发现了自己:一个会因它人的痛苦和泥沼也把自己拖入泥沼的人。当有了这个发现后,我就开始有意识地改变了。
所以当我们一起开始创造游荡者这个为全球华人游荡者提供信息分享和资源交换的平台时,我就请朋友来做push推进的工作,免于了自己的耗损,让自己可以专注做自己更有激情且擅长的事情:战略定位,用户需求洞察和平台内容及视觉创作。
人能有机会做自己擅长且有激情的事情,就是对自己和这个世界最好的礼物。因为一切美好,乃至奇迹,都从中诞生。我要是大脑的海马体细胞,我都会因为宿主天天做这样的事情,处于这样的状态,而欢欣鼓舞地更新自己!
从中国游荡到荷兰再游荡到全世界,从播客到Newsletter到小册子再到一个平台的创造,这些深刻的学习和让我此前绝对无法想象的事件,都是对大脑,对我这个人强有力的刺激和催化。现在我可以非常坦诚且自信地说:这是我新创造出来的自己。
我也相信三个月的游荡后,再一年的创造后,我又有一个新的自己被创造出来。
当然这些过程中会有无数麻烦,恐惧和迷茫。就像我今天登上飞机前,我回到荷兰后的合法居留还没有着落。我是带着巨大的没有着落出发的,即使恐惧和担忧,我也出发了。是这样的决定和选择塑造并定义了我。
我不一定一直在荷兰生活,可能随时会离开,但是从中国走到荷兰的每一步,都让我更喜欢我自己,认可我自己,因为我真的爱自己,愿意拯救自己于水火。我可以非常心无愧疚地说我对自己挺好的,我不糊弄我自己,也不压抑自己的感受,并认为自己的抑郁不合理。这世界没有一个人对我自己这么好,我也由此相信我永远会给我自己托底,给自己无条件的爱。这是我留在原地不可能有的感受。
当然准备语言,申请留学,写申请论文,完成任务很重的学业再写毕业论文,留在一个地方找到工作,不想上班再辞去工作,接着要想其它办法在这个国家合法居留并拿到身份,这里面每一步可能都无比艰辛。但是人独立做一件艰辛的事,就会深深地解放自己,它让我更相信我自己。而相信自己就不用太害怕自己选的这个地方之后不喜欢了怎么办,因为勇者无疆。这个世界没有完美的天堂,我出门游荡也不是为了寻找一个完美的地方。
完美,呆若木鸡,而我和我的游荡以及创造,离完美十万八千里,却充满了灵气和活力。
我有时候想起我几个月后荷兰的居留没有着落而焦虑时,我会告诉自己:你拯救过绝望的自我,追求过完整过的自我。这些勇气,会永远指引你,也会解放你,让你在世界任何角落,都有可能重建自己的生活。你的勇气大于你足下的疆域。
(不过飞机落地转机并再次时打开邮箱发现荷兰居留有着落了!我常常感觉自己每次出门都是奇遇人生,虽然麻烦层出不穷,但是我总能勇敢积极地解决,而且每次的结果都向我一次次证明:幸运是对勇敢者的奖励!)
所以这里是新创造的莫不谷,在纽约向你问好!
纽约的莫不谷,你好!这里是来自参加朋友婚礼游荡到了江西玉山昨天下午在公园放了15元的哆啦A梦塑料风筝好快乐的问候!
看完这篇newsletter好像做了一场心理咨询。我最近因为金钱、工作以及家人的指责,陷入了自我怀疑和厌弃的泥沼。无力感也是我最近生活的主旋律,各种问题都让我常常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但莫不谷的文字仿佛一记钟声,让我警醒,让我意识到,犯了错误遇到问题,逃避是解决不了的。哪怕未知,也要先去积极处理。